小树林之约

      春天，我从没忘记自己的小树林之约。三年了。

      今天早晨，5点17分起床，我定的闹钟是5点半。六点，和徐飞约好，他骑小摩托带我去看第一缕阳光中的小树林。反正已经睡不着了，索性起床。

      清明之后，豫南真正的春天来了，到处暖融融的。

      上周日下午回家，周一下午来图书馆，门前柿子树枝条顶端上，一天竟然从胀大的叶蕾里炸出小叶片，嫩嫩的，绒绒的。这好像是突然之间发生的。

      每个春天忽然来到时，都有一点意外，人什么都没付出，春天就来到身边。

      第一次遇见小树林，是前年春天。弟弟从新疆回来，带我一起回罗山扫墓。我第一次建议他开车走郝堂至青山镇再到武家坡回罗山，之前走老312国道车太多。

      车走上一道山岗，水泥路不是很宽，路两边是原始次森林，景色很美。这里应该是属于罗山灵山自然保护区。拐一个弯儿，窗外突然出现一片让人惊艳的小树林，百年以上高大的橡树，举着一团团油嫩油嫩的新叶，在夕阳里鲜到发亮，致使整片森林都笼罩在一层浅嫩的绿光里，一片迷蒙。绿野仙踪，那些飘来飘去的小仙女，是不是就生活在这样的森林里？当时很想喊弟弟停车下去拍照，又怕赶回罗山时间紧，家里妹妹已经在做饭。

      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小树林。其实我之前多次路过这里。原来我有时候坐郝堂民宿老板的车，跟他们一起去青山镇买菜，或者去朱堂街买猪油馍。但路过这片树林，季节和时间都不对，没有太深的印象。从罗山扫墓回来，一直想再去这片小树林，无赖我天生笨拙，既不会开车也不会骑电动车。有一天终于来了几个开车的女友，我兴致勃勃地告诉了她们这片神奇的小树林，她们非常激动，跃跃欲试，于是中午提前下班带她们去，到了，然而我们都大失所望。

      橡树叶都长大成叶片，失去了油嫩的鲜亮。加上中午的光线昏黄燥热，没有早晚光线照在森林里的质感。就如我在《中午的树是平庸的》这篇文章里写的一样，中午的这片小树林也是平庸的。我们又沿着林中小路走了好远，挖了几棵蕨类植物，说拿回来载，又采一些野蔷薇的嫩苔儿，掐叶摘刺剥皮，嚼着吃了，希望从这一袭清甜里找到些感觉。

      去年春天，又是清明左右，早早地和郝堂村文学青年徐飞约好，让他带我去看小树林。徐飞少年时，经常背着书包路过这片小树林，步行十几公里去朱堂上中学，他对这片小树林感情特别，树林承载着许多他少年求学的记忆，路上他会给我讲他上学经过这里的一些故事。这里也有他的绿野仙踪。

      今天我们去的比较早，到时，太阳刚刚升上山顶。我们在山上看完日出，就走到树林之间的路上，等光线，等太阳光照耀这堆高大的橡树冠。

      遗憾的是今天的阳光有些淡，没有我们预想的那种清早穿过森林的耶稣光。(去年我们录到了这种耶稣光)但我还是非常开心。我在树下杂草间转圈，录了许多树冠，我说，你看，远看树冠一堆堆的，看似杂乱，树冠一团一团的，但从下往上看，它们之间也有边界，互相不打扰。徐飞说昨天带朋友上山玩，也听到类似的说法。

      我踩着噼里啪啦脆响的枯枝对徐飞说，你看森林里，这些落下的枯枝落叶，还有泥土，会向树皮树枝辐射营养，这是树除了用根吸收营养之外的另一种方式。所以森林里的树皮长得很好，而公园里的树皮就不好，公园里的枯枝落叶都扫走了。那么我们人站在森林里，会不会也接收到辐射来的营养？吸收天地之精华，是不是这也是我喜欢走进大自然的理由之一？春天出来踏青也是大补，黄帝内经讲“春三月广布于庭”，此时，天地间阳气生发，把春天的生发之气装进身体里，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能量场。所以，这么些年，我一直生活在山里，是不是潜意识里顺应了自然。

      阳光中树林翡翠般的穹顶，清晨清新青草气味里好像也有了一点宗教的庄严，我好像真的感受到能量，应该是森林唤醒了我内心的喜欢，熟悉，舒适，接纳等感受和情绪。和清明节景区汹涌的热闹相比，此时是一种汹涌的寂静。

      因为这片小树林，我会更期待春天。我喜欢用春天开遍天涯的小花，纪念那些值得纪念的人与事。喜欢植物，也喜欢喜欢植物的人。春天，觉得万事万物良善。树林里，遍地小野花，花朵细小挺立。花草树木不言不语，却以独特的方式传递着生命的力量与美好，充当着人类的陪伴者、治愈者，我们应该向植物学习，保鲜生命力，不断地萌叶开花，不断地创造，从不复制。每一个春天都是崭新的，一如一个春天从不向另一个春天，抄袭。

      新鲜的春天，年年相见。